清晨，下城区。
革命军基地总部。
东方出现了瑰丽的朝霞，村子里的屋顶上飘着缕缕炊烟，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。
第五夜懒散地倚在一棵蓝桦树下，嘴里叼着一枚草叶，漫不经心地翻动着手中的书册。
脚步声轻轻而来。
他抬起头去，看到了丽芙小姐。
阳光洒在丽芙的脸上，金色长发在微风中轻盈地飘动着，溅碎的阳光，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层淡淡的剪影，将她的五官浸润在薄薄的光华之中。
但是不知道为什么，第五夜发现丽芙精致无瑕的俏脸上，却带着一丝淡淡的伤感。
在他面前，她似乎将自己最甜美，也最柔弱的那一面展现出来了。
丽芙走到第五夜面前，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书，封面上，是一只圆圆胖胖的猫咪。
她微微讶异：“《加菲猫》？这应该是旧时代的遗留文学吧，我还以为你会看佛经。”
“佛经？”
第五夜微微一笑，眼神也变得温柔了下来：“没想到丽芙小姐还记得我在「联邦工业大学」时的爱好。”
“每日的拜佛，礼佛。”
丽芙在第五夜身边慢慢坐下，抱着自己的膝盖，摘下了耳机，目光看向远处袅袅的炊烟：“那时候的你，还想让我们所有人跟你一起吃素来着……每次吃饭前，总要先念诵一下听不太懂的经文。”
“是啊，以前信佛，现在的我，已经不太信了。”第五夜合上手中的《加菲猫》，轻描淡写地说道。
“不信了？”丽芙微微偏了偏头，她看着第五夜的侧脸，“信仰，也可以变得这么快吗？还有，你明明是那位大人的……”
第五夜伸出手，打断了丽芙的话语。
他轻轻叹了口气：“每个人对这个世界的认知，总在慢慢改变，尤其在我成为革命军的首领之后——”
“你看这些下城区的人，他们很多人都信佛礼佛，可是有用吗？”
“佛若不贪，为何要世人供奉，献上香火钱，还为自己塑身立像？”
“佛若不嗔，为何不容世人对佛半分不敬？”
“佛说众生平等，却为何要分菩萨，比丘，护法三六九等？”
“我们奉上敬意，供上香火，求去灾祸。佛却说，世人多命，命中注定，天意不可违。”
“我心有佛，佛却无我。受尽世间苦难，问佛，佛却说一切皆有定数。既然皆有定数，那拜佛又何用？”
丽芙微微沉默，她怔怔地看着第五夜的眼睛，里面仿佛是对整个下城区遭受苦难之人的悲悯。
是啊，他是革命军的首领，他要为这个黑暗的世界带来一丝光亮。
他要带领整个下城区的人，去推翻财团的统治，让曦光城成为所有人的曦光。
“可是黑猫小姐呢？”
“你想救那么多人，为什么不能先救出黑猫小姐呢？”
她咬了咬薄薄的唇瓣，眼中渐渐蒙上一层雾气：“第五夜，你说过要将黑猫小姐带回来的……你说过的。”
第五夜微微沉默，轻声道：“我会尽力，今天，我再派几个异能者去白家……”
“不。”
听到第五夜的回答后，丽芙的脸色微白，就连那粉色的瞳孔，似乎也在一瞬间失去了光彩。
她默默低下头，看着脚下的泥土：“昨天晚上，我骇入了革命军的情报系统，发现了关于黑猫小姐的最新情报。”
第五夜皱了皱眉，没有说话。
“你派刘晨琪、龚绝群两位异能者，前往白氏集团科研中心营救被囚禁的黑猫小姐，可是……她已经……她已经……”
不知道是因为内心的恐惧，还是清晨的寒冷，丽芙捂着自己的心口，浑身颤抖着。
她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份情报——那位陪伴自己的、在下城区唯一的朋友，竟然被白逸安解剖成一个个零件与肉块。
想到那张鲜血淋漓的照片，黑猫小姐带血的面孔，和她睁着大大眼珠的头颅……
不甘、痛苦、悔恨……
她说不出来这一刻的情绪，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攥住，然后无边无际的黑暗就这样包围住了她。
“告诉我，第五夜……告诉我，这不是真的……”
她喃喃自语着，像是绝望的恳求。
第五夜叹了口气，伸手解下外套，轻轻披在了丽芙有些单薄柔弱的肩头。
“《加菲猫》里有一段故事，加菲和它的主人无意中走失了，被卖到了宠物店。”
“加菲很痛苦，担心主人乔恩会思念它成伤，但在一个清晨，乔恩走进了宠物店，老板上前询问需要买宠物吗，他看见了加菲，意外之喜，立刻把加菲再次买回去，一家团圆，皆大欢喜。”
“故事的最后，那只肥猫在日落下说了这样一句话：我永远不会去问乔恩，那天他为什么会走进宠物店。”
我永远不会去问乔恩，那天他为什么会走进宠物店？
丽芙转过头，怔怔地看着第五夜，并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。
“丽芙，换做以前的我，发生的任何事情，无论如何都要问清楚，可是后来渐渐明白了，有些事情，不去想，不去问，反而是一件好事。”
第五夜轻轻抚过丽芙的长发，指尖划过发梢，淡淡道：“这就像女人喜欢问男人‘你爱不爱我的’问题是一样的，永远只会得到一个答案。”
“我买了一个杯子，我想知道这个杯子是否坚固，于是有一天我把它摔了，满地的碎片告诉我它并不坚固，可是它再回不去了，不是原来的杯子了。”
“乔恩为什么去宠物店，理由一定是买新宠物，只是刚好碰上了加菲猫，而加菲猫不问为什么，是因为它知道结局只有两种：一种是谎言，一种是残酷而现实的真相。”
“我知道黑猫小姐不仅仅是你的护卫，还是你在下城区最好的朋友，但，这就是人生，丽芙……这就是人生。”
听着第五夜有些委婉的话语，丽芙眼眶中积蓄了很久的眼泪，还是落了下来。
她明白了第五夜的意思。
不要想，也不要问，是因为那个残酷而现实的真相。
黑猫小姐已经死了。
她再也见不到黑猫小姐了，再也见不到了。
她摘下披在身上的外套，交到了第五夜的手中，失魂落魄地走了回去。
白逸安……
那个恶魔夺走了她的一切，夺走了她的自信，夺走了她的尊严，夺走了无数革命军的生命。
最后连自己最好的朋友，也夺走了。
她现在真的好后悔好后悔，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自作聪明地去挑唆鬣狗帮，进攻白氏集团「钽-193共聚物工业基地」。
然后，她就遇上了她一生的梦魇。
丽芙的身影渐渐远去，第五夜低头看着手中的外套，微微皱了皱眉。
他随意地丢在了一边，继续翻动着手中的《加菲猫》。
好像一如之前的平静。
林叶微动，从空中打着旋轻飘飘地落下，可就在它滑向一旁时，一枚匕首突兀地出现，将叶子插在地上。
书趣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