旁边传来一阵动静声。
问泠抬头看去，看到妈妈从床上坐起，睁开眼，但眼神没有焦距，像是在梦游。
“下雨了，关窗，关门，关窗，关门……”
舒晴抬起手，无实物重复着关窗的动作，“笑笑，阿泠，我的小竹子，小铃铛，要回家，都回家……”
“不对……”
“我的小竹子不见了，变成了笋回到了地里，只剩小铃铛了，小铃铛，响叮当，要……响叮当……”
问泠愣住，紧跟着，他看到妈妈摸索着走到衣柜前，把里面的裙子都拿出来，扔到了垃圾桶里。
舒晴蹲在地上，看着垃圾桶里的裙子，嘴角上扬，露出了温柔的笑，一声声重复，“小铃铛不是小竹子，小竹子变成小笋子藏地上里，我的小铃铛要开开心心响叮当……”
问泠目睹这一幕瞳孔地震，呼吸一瞬急促，眼泪无声滑落。
“妈妈……”
他颤抖着站起，一步步走向母亲，双腿说不出的沉重。
激动哽咽的呼唤在卧室里回荡。
女人似乎听到了声音，呆滞偏头看来，失焦的瞳孔一点点凝聚，笑着朝问泠张开手臂，“宝贝，来，妈妈抱～”
问泠飞奔而去，跪在了妈妈面前，一把将妈妈抱住。
舒晴瞳孔肉眼可见扩大，怔了好几秒，眼眶周遭爬起酸涩的红，手一点点回抱住问泠，嘴里不断在重复。
“你是阿泠，是妈妈的小铃铛？”
她自问自答，手臂用力，猛地抱紧问泠，语气越来越肯定，“对，是问泠，是妈妈的小铃铛……”
问泠撞进母亲温暖的怀里，感觉到妈妈在使劲抱自己，表情不可置信又激动，整个人都在发抖。
“是，我是……”
心砰砰砰剧烈地在跳动，血液也在身体里疯狂疾驰，他怕妈妈听不到自己的声音，一声比一声大。
“我是，我是……”
“妈妈，我是你的阿泠，我是阿泠……”
问泠含着泪，泣不成声。
生怕这一幕是幻觉，是自己在做梦，脑瓜子嗡嗡嗡的，嘴里一会儿是男声，一会儿是女声，根本压抑不住哭腔。
舒晴双眼泛红，目光聚焦在孩子身上，瞳孔被水雾淹没，深处翻涌着自责，还有迟到了许多年的心疼。
她的手也控制不住的颤抖……
但却像哄孩子入睡一样，一下又一下，拍在孩子消瘦的肩上。
两人就这样抱了许久。
问泠感觉到妈妈一直在拍自己的肩，激动化作海浪一样在身体里翻涌，泪模糊了视线，不知道妈妈是在梦游，还是已经清醒了些，小心翼翼地开口：
“妈……”
溢出的声音就溃不成军。
又尝试了两次，在找回自己原来的声音，用男声问：“妈妈新的一年，新的开始，陪我把长发剪短，好不好？”
半晌后。
屋里响起了一声带着哭腔的回应。
“……好。”
问泠心跳骤停，清晰的感觉到……妈妈的手落在了头顶，指骨插入发间，摩挲声明明轻柔，却比雷声还震耳欲聋。
随着妈妈的滚烫的泪落在颈窝。
禁锢了他们八年的枷锁，在这一刻，咔嚓一声，得以解锁。
问泠喘息急促，笑着落了泪。
他终于………
可以真正做回自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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